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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震云:有遠見的人走的一定是笨路
時間:2019-05-31 06:48:07 來源:本站

1.

有遠見的人走的是笨路

 

笨人和聰明人是世界上兩種不同的動物。笨和聰明,首先不是在做具體的事的時候,而是在選擇道路的時候。

 

北大畢業(yè)典禮上,我對下面的師弟師妹說:

 

千萬不要相信世界上沒有近路可走,是有的;你千萬別相信事情不可以投機,是可以投機的。世界上成功的人,80%走的都是近路和投機的路。

 

然而,我們常常是:眼看他起高樓,眼看他宴賓客,眼看他樓塌了。

 

為什么?因為他走的是近路,他太聰明了。

 

而我們這個民族需要目光長遠的人,那些有遠見的人一定走的是笨路。

 

我去歐洲,他們的下水道有的是19世紀修的,為什么暴雨天他們的城市不淹?而我們的城市大部分一下雨就淹了?我們的路走得太近了,我們修的路,第二年要拉開再看一看,那也是因為這個路第一年修的時候沒充分考慮過。

 

我特別不喜歡聰明人,就是那種特別愛占便宜的聰明人。占便宜有兩種:一種是物質(zhì)的便宜,一種是精神的便宜。
 

我在《一句頂一萬句》的開頭寫過兩個人:一個是做豆腐的老楊,一個是趕大車的老馬,老楊是個笨人,老馬是個聰明人。

 

老楊認為他跟老馬是好朋友,但老馬從心里并不認為老楊是他的好朋友,但是遇到事呢,他也找老楊幫忙。老楊剛給他幫完忙,他背后又說了好多老楊不三不四的話。

 

老楊知道以后有些傷感:“果我比你聰明,你利用我情有可原;你比我聰明你還利用我這個笨人,情何以堪?”

 

我聯(lián)想到生活中,你那么有錢,那么有地位,你是聰明人,還總是利用樸實的勞動人民,我只能祝這些聰明人一路走好。

 

我是一個笨人,我是個老實人,我不愿意跟聰明人做朋友,因為我也常常上聰明人的當啊。

 

 

這個民族需要目光長遠的人,他們一定走的是笨路。
 

2.

我們民族最缺“笨人”

 

我的母校是北大,北大是什么人?

 

這里產(chǎn)生了嚴復、蔡元培、李大釗、陳獨秀、胡適和魯迅。蔡先生辦學方針是“思想自由,兼容并包”。這些人雖然所處的時代不同,高矮胖瘦不同,但有一點是相同的,他們是民族的先驅(qū)者。

 

什么是先驅(qū)者?

 

當幾萬萬同胞生活在當下時,他們在思考民族的未來。為了自己的理想、不切實際的理想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。黑暗中沒有火炬,我只有燃燒了我自己。我以我血薦軒轅。哪怕他們知道幾萬萬同胞會蘸著他的血來吃饅頭。這就牽涉到知識分子存在的必要性。

 

為什么人類需要知識分子?他除了要考慮這個民族的過去、當下,最重要的是未來。每一個知識分子的眼睛應該像一盞探照燈,更多的知識分子像更多的探照燈聚焦一樣,照亮我們民族的未來。

 

如果這些探照燈全部都熄滅了,這個民族的前方是黑暗的。用孫中山先生的話說,這個民族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
 

思想自由,兼容并包,應該是我們北大人這個民族生命的所在。大家應該知道我們的母校是誰,我們的老師是誰。大家畢業(yè)以后是從一所大學到達了另一所大學,從一本書到另外一本書。大家最需要知道的是這個民族最缺失什么。

 

這個民族不缺人,不缺錢。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人最有錢。我覺得這個說法是最欺負人的。如果14個人有10塊錢,另外2個人有9塊錢,用我們國發(fā)院現(xiàn)代金融學的理論來衡量,到底誰有錢?我們的馬路頭一年修,第二年要拉開看一看;我們的大橋,壽命不會超過30年;一下雨,我們的城市就淹了。

 

缺什么?我們這個民族缺遠見。

 

遠見,對于這個民族,如大旱之望云霓,如霧霾之望大風。

 

投機分子走近路成功的人起碼占80%。但主要的區(qū)別是,他們得到的利益只是針對他們自己。你做的這些事情是只對自己有利還是你促進了這些事情的發(fā)展。

 

我們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,最缺的就是笨人。

 

我在北大有很多特別好的導師,我在另外一個學校也有兩個特別好的導師。

 

 

一個是我的外祖母,我外祖母是一個普通的中國農(nóng)村婦女,她不識字,她1900年出生,1995年去世,活了95年。她在方圓幾十里都是個明星,如果她要演電影就是安吉麗娜·朱莉,如果踢足球就是梅西,如果打籃球就是杜蘭特,如果跑百米就是博爾特。
 

但是她一輩子都在這里。她的個子只有一米五六。我們黃河邊三里路長的麥趟子,她割麥子是速度最快的,當她把麥子從這頭割到那頭的時候,一米七八的大漢也比不過她。

 

當她晚年的時候,我跟她有一次爐邊談話。

 

我說,你為什么割的比別人快?她說我割的不比任何人快,只是三里路長的麥趟子,我只要扎下腰,我從來不直腰,因為你想直一次腰的時候,你就會想直第十次、第兩百次,我無非是在別人直腰的時候割的比別人更快一點。

 

另一個是我的舅舅,他是個木匠,小時候得過天花,臉上有麻子,大家叫他劉麻子。劉麻子做的箱子柜在周圍四十里賣得最好。漸漸周邊就沒有木匠了。

 

跟他聊天 ,他說:“我能成為好木匠,是因為別人打一個箱子花三天時間,我花六天時間。”

 

接著他又說:“你只花六天時間也不是好木匠,我與別的木匠的區(qū)別是,我打心眼里喜歡做木匠。我特別喜歡做木匠活刨出的刨子花的味道;你只是喜歡做木匠活,你也當不好。

 

我當木匠會有恍忽的時候,比如我看到一棵樹,如果是松木、柏木、楠木,哪家的閨女出嫁的時候打個箱子柜該多好;如果是棵楊樹,楊樹是最不成材的,只能打個小板凳。”

 

 

他已經(jīng)達到了“空即是色,色即是空”的境界。他雖然不是北大哲學系的,但已經(jīng)達到了哲學系畢業(yè)的水平。
 

有時候,我開車路過咱們的馬路,馬路兩邊基本上全是楊樹,因為楊樹長得快。但你去像歐洲、北美那些國家,會發(fā)現(xiàn)路兩旁全是松樹、椴樹、楠樹、橡樹、白蠟。樹的質(zhì)量對比能代表一個民族的心態(tài)。

 

 

所以我送大家兩句話:“種樹要種松樹,做人要做劉麻子;舉起你們手里的探照燈,照亮我外祖母沒工夫直腰的麥田。” 

來源:力讀